害怕大年初一的酒

每年，我最害怕大年初一，这是我远离家乡、来到这里以后最切身的一种体会。 除夕夜的12点一过，每家每户“开门”以后，一直都有人陆陆续续地放鞭炮，那附近的、震天响的鞭炮，那稍远一点的、噼噼啪啪作响的鞭炮，那更远处的隐隐约约的鞭炮声…… 总之，整整一个晚上，窗外都是不绝于耳的鞭炮声，真的很难让人入眠。 天微微亮时候，他的叔叔们又要来喊我们吃“团圆饭”了。 这是他们家的老传统，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了，反正我来这里10多年，每年都是如此。 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，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吃饭喝酒，说是吃饭，谁也没有吃饭，都是喝酒为主，他们的酒量个个了得，而且不是一家两家，而是5家、6家挨家挨户吃个遍，不喝到你投降才怪呢。

1998年春节，我第一次在这里过年，初一那天我就喝趴下了。 首先，我吃不惯这里的肉食：因为我生在海边，长在海边，所以我们那里的饮食都是以海鲜为主，而且比较清淡，而这里却完全不同，他们的桌上不是鱼就是肉，而且都是猪肉、牛肉等红肉，非常油腻。 从没有吃惯肉的我，面对着一大桌子的肉菜，真的无从下筷子. 第二，我真的架不住那么多个叔叔的轮番敬酒。 都说客家人好客，面对着他们好客到有点儿“野蛮”，我真的无法招架——这里的风俗是，坐上桌的那个客人，是最尊贵的人，他（她）必须无条件地接受桌上每一个人的敬酒，不管你的年纪大小，不论你的酒量如何，你都必须“来者不拒”。 最起码，人家敬你的第一杯酒你必须要喝掉，否则人家绝对不会让你走，否则你就是那个“大逆不道”的人，否则主人会非常不高兴的！

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势的我彻底蒙了——不喝吧，可是老公有5个叔叔再加上4个婶子，整整9个人啊，我怎么说得过他们？ “势单力薄”、初来乍到的我真的是“有口难辩”；喝吧，可是我一个人的肚子和酒量，又何以抵挡来自9个人的敬酒？ 真正是左右为难，更可怕的是老公又不胜酒力，否则也可以代我分担一些。 没有退路的我只好“豁出去”了——不就是喝酒吗？不就是啤酒吗？喝！好汉不吃眼前亏，虽然咱不是汉子，但“喝酒”对我们老王家的人来说，这不是耳濡目染的、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吗？ 我爸爸从来就以我们还没有学会说话就学会了喝酒为豪呢，这时候，咱不能给老王家丢人. 就这样迫于他们的“好客”，更为了所谓的“面子”，我来者不拒地喝下了所有人敬我的酒，后来我还回敬了他们。 有生第一次，我喝醉了，活了20多年的我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“喝多了，是难受！”

“隐患”也就这样“埋下”了——阿清能喝酒，阿清喝酒很爽快，不做作. 后来老公还送我一外号“拼命三娘”，咱不是不想给老王家丢人吗？ 从此，每年的正月初一，就是我的喝酒日——每个叔叔家都要喝很多酒，然后马不停蹄地接着去另一个叔叔家，几个叔叔轮下来，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，有时候下午还要接着喝。 等我喝完大家的酒，回到自己家的时候，我往往就是除了床，什么都不要了，然后就是倒头大睡，一觉睡到天黑。 一个晚上没睡好，再加上喝了一个上午的酒，这时候还有什么东西比床更有诱惑力呢？没有，这么多年了，我至今还没有找到！ 今年，本来有人提议说这个初一我们就不喝酒了，去爬山。我非常开心，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——这样我就不用喝酒了，这样我就可以真正地玩一天了。 可最终，我们小辈人的提议还是没有得到叔叔们的同意，还是老规矩——喝酒，一家接一家地喝。 只不过现在“文明”多了，5家人，分成3顿吃，这样压力就小多了。

早上，最早的安排在二叔家。因为今年我们起得比较早，等二叔来喊我们时候，我已经开始吃饭了，真正是米饭，我已经很多年、很多年没有在初一那天早上吃过米饭了，哪怕只有一粒。 二叔家吃完，四叔又来喊了，我就去四叔家喝酒，然后又是满叔家。 等到满叔家吃的时候，就开始有人喝多了——一个堂弟居然提出掷骰子喝酒，这不是明摆着要喝醉吗？我可不想做庄，我就和他赌了一把，堂弟输了。 2轮下来，堂弟就喝醉了，睡觉去了：从上午10点睡到第二天的4点钟，这觉睡得够长，这酒够厉害的吧？ 中午是在三叔家喝酒，听说四叔喝醉了，还有2个堂弟也喝醉了！ 等晚上到我们家吃饭时候，大家都保守多，不肯喝酒了。大家就喝汤、吃菜为主了，刚刚睡醒一觉的我正暗自高兴——真好，总算不要拼酒了，总算可以自自在在地吃点菜了！ 亲，这样的场面，你见过吗？这样从早到晚的酒，你喝过吗？这就是我们客家人，这就是我们家的大年初一！你，敢来试试吗？反正，我很害怕，真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