荐读 | 汪曾祺《果蔬秋浓》
近日凑巧,看了几篇汪曾祺汪老的文章,其中有几篇刚好是关于吃的。看过后,发现汪老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,他不仅会吃,重点是他还能把那些吃的写得很是接地气。
汪老生于江苏长于江南,初中毕业后因侵华战乱辗转去到昆明;内战至解放初期又先后在上海、北平和武汉任教;1958年夏曾被补划为右派下放张家口;1966年"文革"之初,汪老因"右派"问题曾被关进"牛棚";再后来汪老就一直在从事文学创作,直到1997年去世。
汪老的一生可谓是经历无数苦难和挫折,走过南闯过北,尽管如此,他仍然保持平静旷达的心态,就连他的散文也没有太多的苦心经营,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,平淡质朴,娓娓道来,如话家常。所以,贴近老百姓的文学创作让汪老收获了大量的粉丝,哪怕他已去世多年。
如今,随便网上一搜,就有甚多的文章是表达对汪老的喜欢,表达对汪老小说散文的喜爱,特别是汪老那些关于吃的那些文字。
比如网上有人戏说,“深夜千万不要看他的书,因为你会很饿”;
也有人评价汪老“看他写的书,听听他的趣事,你会发现汪曾祺真的是一个好玩的吃货”;
恰逢秋天,你会看到这篇文章“汪曾祺:秋天来了,做个幸福的吃货吧”……
而随着前几天台风的到来,深圳的温度总算降到了30度以下,早晚间有了些凉气,相比北方,可谓是姗姗来迟的秋天。而秋天又恰逢收获季,所以,作为一个吃货,当然有很多不能错过的果蔬。
所以,今天在此推荐汪老的《果蔬秋浓》选段,来听听汪老都有哪些吃货心得。
果蔬秋浓
中国人吃东西讲究色香味。关于色味,我已经写过一些话,今只说香。
江阴有几家水果店,最大的是正街正对寿山公园的一家,水果多,个大,饱满,新鲜。一进门,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水果香。最突出的是香蕉的甜香。这香味不是时有时无,时浓时淡,一阵一阵的,而是从早到晚都是这么香,一种长在的、永恒的香。香透肺腑,令人欲醉。
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,走进过很多水果店,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。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,永远不忘。
那年我正在恋爱,初恋。
今天的活是收萝卜。 收萝卜是可以随便吃的——有些果品不能随便吃,顶多尝两个,如二十世纪明月(梨)、柔丁香(葡萄),因为产量太少了,很金贵。萝卜起出来,堆成小山似的。农业工人很有经验,一眼就看出来,这是一般的,过了磅卖出去;这几个好,留下来自己吃。不用刀,用棒子打它一家伙,“捧打萝卜”嘛。喀嚓一声,萝卜就裂开了。萝卜香气四溢,吃起来甜、酥、脆。我们种的是心里美。张家口这地方的水土好像特别宜于萝卜之类作物生长,苤蓝有篮球大,疙瘩白(圆白菜)像一个小铜盆。萝卜多汁,不艮,不辣。
红皮小水萝卜,生吃也很好(有萝卜我不吃水果),我的家乡叫作“杨花萝卜”,因为杨树开花时卖。过了那几天就老了。小红萝卜气味清香。
江青一辈子只说过一句正确的话:“小萝卜去皮,真是煞风景!”我们有时陪她看电影,开座谈会,听她东一句西一句地漫谈。开会都是半夜(她白天睡觉,夜里办公),会后有一点夜宵。有时有凉拌小萝卜。人民大会堂的厨师做小萝卜都是削皮的。萝卜去皮,吃起来不香。
南方的黄瓜不如北方的黄瓜,水叽叽的,吃起来没有黄瓜香。
都爱吃夏初出的顶花带刺的嫩黄瓜,那是很好吃,一咬满口香,嫩黄瓜最好攥在手里整咬,不必拍,更不宜切成细丝。但也有人爱吃二茬黄瓜——秋黄瓜。
呼和浩特有一位老八路,官称“老李森”。此人保留了很多农民的习惯,说起话来满嘴粗话。我们请他到宾馆里来介绍情况,他脱下一只袜子来,一边摇着这只袜子,一边谈,嘴里隔三句就要加一个“我操你妈!”他到一个老朋友曹文玉家来看我们。曹家院里有几架自种的黄瓜,他进门就摘了两条嚼起来。曹文玉说:“你洗一洗!”——“洗它做啥!”
我老是想起这两句话:“宁吃一斗葱,莫逢屈突通。”这两句话大概出自杨升庵的《古谣谚》。屈突通不知是什么人,印象中好像是北朝的一个很凶恶的武人。读书不随手做点笔记,到要用时就想不起来了。我为什么老是要想起这两句话呢?因为我每天都要吃葱,爱吃葱。
“小葱拌豆腐——一清二白,”每年小葱下来时我都要吃几次小葱拌豆腐,盐,香油,少量味精。
再过几天,新葱——新鲜的大葱就下来了。
我在一九五八年定为“右派”,尚未下放,曾在西山八大处干了一阵活,为大葱装箱。是山东大葱,出口的,可能是出口到东南亚的。这样好的大葱我真没有见过,葱白够一尺长,粗如擀面杖。我们的任务是把大葱在大箱里码整齐,钉上木板。闻得出来,这大葱味甜不辣,很香。
新山药(土豆,马铃薯)快下来了,新山药入大笼蒸熟,一揭屉盖,喷香!山药说不上有什么味道,可是就是有那么一种新山药气。羊肉卤蘸莜面卷,新山药,塞外美食。
苤蓝、茄子,口外都可以生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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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厨友@薛笨笨
说明: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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