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，你陪我坐在街边吃麻辣烫

1

秦上大学的时候，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，叫阿帆。 秦跟阿帆都爱吃，当时大家又都是单身，于是经常拉着两三朋友在学校的商业街一起吃饭瞎侃。 晚上八点，天色青黑，朋友们一起坐在重庆麻辣烫的室外小桌子边吃麻辣烫，秦要中辣，阿帆要微辣，秦边吃边擤鼻涕，阿帆弱爆了，辣得干坐在那里嘶哈嘶哈喘气。 他说，昨天室友在楼下超市买了十种辣条，他们寝室的汉子们第一次出现互相推让食物的局面，因为太辣。 秦哈哈大笑，他也跟着傻呵呵地笑。 不一会，他们又聊起吃饺子，秦说我不喜欢加任何佐料，阿帆两眼放光，说他也是。

商业街新开了什么店，或者哪家老店店面升级，阿帆准会掌握一手信息。 他时常会有一些小事麻烦秦，然后就要请秦到处吃饭。 去过的店，他会悄悄告诉秦，什么好吃，什么不好吃，没去过的店，他会跟老板打招呼，“老板，你家什么最好吃啊？”他知道不能让秦点单，因为秦太纠结，最怕这个。 他总是点太多，吃个年糕火锅，另外加了好多单品，隔壁桌的女生听到他点单，在一边嗤嗤偷笑。

阿帆有点微胖，一开始，秦以为他食量大，就没在意，后来一起吃了几次饭，发现他每次都比自己先放下筷子，说他吃饱了。 于是再一起吃饭，秦提醒他不要点太多，他却用三字经来回复秦：不够吃，多点点（儿），能吃完。结果，他还是比秦先放下筷子。

秦体质偏寒，经期第一天只能躺在床上，用热水袋捂着肚子，翻来覆去。阿帆让女同学带黑糖奶茶给秦，不发微信也不打电话。秦挣扎着主动电话致谢，他说：你快喝了睡觉吧，我在外面玩呢，不跟你多说了。秦巴不得如此，赶紧喝完，冒了一通虚汗，然后蒙头大睡。

2

阿帆给秦拍过一张照片，在庙会上，秦拿着棉花糖和香辣蟹，他神神秘秘的，照完了也没发给秦，催过他一次，他说不小心删掉了。隔了一年，秦剪了短发，他说秦还是更适合长头发。秦说你只是不习惯而已，看多了就忘了我长头发是什么样了。他急急地反驳秦：不会啊，有照片啊。秦：啊？阿帆：长头发拍照更好看。秦：直男癌！阿帆：哦。 那也是秦长这么大以来，唯一一次去庙会，人山人海的，但小吃真的多，秦恨不得自己是个八爪鱼，多出几只手来，往嘴里投喂不同食物。阿帆在秦前面开路，时不时回头看她，秦以为他眼馋自己的丸子，往他嘴里塞了一颗，他一边咀嚼，一边囫囵不清地说：我是怕你被挤丢了。

阿帆喜欢吃芒果，以及一切芒果口味的东西。有时候见面，秦会提前在水果店买几只芒果，叫他拿回去吃，他笑眯眯地收了，好哦好哦。如果送他别的水果或者玩意儿，他都没这么开心。 商业街开了第一家进口零食商店之后，秦在那里斥巨资买了一个马来西亚芒果大布丁，阿帆看到后，激动死了，嚷嚷着：我正准备买这个！一边的Ray，阿帆的哥们，也是经常一起吃饭的，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，眼睛在秦和阿帆之间睃来睃去，“你们俩一会去领个证吧，9块钱我出。”

不止是Ray，当时身边所有相识的朋友都觉得秦和阿帆要么已经偷偷交往了，要么快要交往了，反正跑不了。

3

阿帆过生日的时候，请了很多朋友去市区通宵打电玩，凌晨3点左右，秦实在困得不行，坐在赛车游戏的沙发座里，睡着了。醒来后，发现阿帆在邻座，蜷缩着肉肉的身体，他的夹克盖在自己的身上。 也就是那天清晨，他们打车回学校，过马路的时候，走到中间的双黄线，阿帆主动牵了秦的手。他的手很厚实，让她很有安全感。 2011年10月20日，南方城市迎来初秋，秦穿着格子衬衫，阿帆穿着橄榄绿夹克，他俩手牵手站在中山路的双黄线上，阳光正好，对面的东湖吹来的湖风微醺，他们谁都没看谁，但秦在偷笑。很久之后，阿帆说，他也是的。

6年了。秦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，给我讲这个故事，说躯体里的某些记忆细胞好像苏醒了，依然能体会到那天的感觉。 所谓，爱情最美是一瞬间。不过如此吧。

秦和阿帆，也的确是验证了这句话，因为后来并没有走下去，甚至没有真正在一起。 阿帆很招人喜欢，又不是果断决绝的性格，总让女孩子们抱有希望。而秦呢，往往在普通男性朋友面前直言直语，表现得更像她自己，而一旦对方要变成恋爱对象，她就会手足无措、言不由衷。

之后，秦越来越觉得相处起来很别扭，就刻意地不再联系阿帆了。 秦删了阿帆的号码，删了从前的微信聊天记录，不主动找他，路上碰见了也躲，躲不开了，也不看他，阿帆就尴尬地杵在那里。次数多了，他大概觉察到秦断交的决心，开始表现得自然起来，就像关系真的一般似的，偶尔互相点个头、说声嗨，而已。

4

商业街新开了一家肉饼店，听说里脊肉夹饼刷的辣酱是秘制酱，又辣又爽。秦去窗口排队，遇到了同系的一个姑娘，她一副觅到知音的样子，倾囊相授她的吃饼经验：要加个煎蛋，油煎蛋是最简单却又最美味的食物。要加片生菜，这样能带来清爽口感。如果喜欢甜味，一点点番茄酱就可以，多了会破坏其他味道的层次。排到她们俩的时候，她直接帮秦付了饼钱，后来，她俩又聊了一路跟辣椒有关的美食，并达成共识：吃辣，是人活着的意义之一。

那天秦好开心，是阿帆之后，遇到的第二个，仅仅因为食物而聊到一起的朋友。 后来，又在饭点遇到这个姑娘几次，秦和她有种迷之默契，总能吃到一起，于是相谈甚欢，吃完就散，各自的朋友圈没有重合，只是个单纯的食伴，这种关系倒挺有趣的。

再后来，阿帆和这个姑娘在一起了。

5

毕业前夕，班委让大家签了就业去向，阿帆去上海，秦去北京。 秦举起酒杯，阿帆啊，祝你在上海发达，吃遍全上海！ 对对对，这个就是我的目标。阿帆醉醺醺地，呵呵笑。 阿帆啊，祝你和Ivy能走到最后。 啊……谢谢。阿帆有点小窘迫，马上又大方接受秦的祝福。 你在北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，好好吃饭。阿帆举起酒杯，定睛看了秦一眼，然后一口干掉。 秦也跟着干了。

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？转身的一瞬间，阿帆在秦背后问她。 他问了，他终于还是问了。几年前等的问题，现在秦却有点语塞。 秦僵了几秒，回头看阿帆，却看见他跟Ray，两个醉汉，拍着彼此的肩膀，拿着啤酒瓶，互相致意。 那么，是我幻听了吧。秦想。

6

To：阿帆

两年未见，以及，觉得这辈子也不会见了。 以前太年轻，做事情不懂留下回旋的余地，现在懂了，处处留一步，但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爱恨了。 不过，我还是过得很好，有好好生活，也有好好吃饭。 我的男朋友，比我还能吃辣，但他不敢多吃，他会嘴角起泡，但还是会陪我吃。 前天，他打包了一份锅包肉给我，我觉得，这是爱一个东北姑娘最好的方式了，是不是？ Ivy是个好姑娘，我和她之间还有一些秘密往事，不能告诉你，我想，她也不会说。 2011年认识你，是一件挺好的事。

By 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