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菜一汤，千金不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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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前和牙牙一起吃呷哺，她说青岛有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，无论是公司，还是具体的工作内容，比她现在的工作要高一个段位，她并不非要死守北京，但对于一个人去陌生城市开始新生活，还是有一点不安和恐惧。 “你说，青岛好不好呀？” 说着，她用漏勺在锅里捞出一片鸭血，附着些许麻辣底料，挂不住的油汤在滚滚热气中迅速滴落，她顿了顿，用筷子夹到我碗里。 鸭血一接触到麻酱，整片舒展开来，可见火候正好，Q弹软滑，我用筷子轻轻往下一压，这样蘸的麻酱不多不少，然后试探性地咬下三分之一，哇，麻辣鲜香！再一鼓作气吃掉余下的三分之二，默默感受口腔内的味蕾爆炸。啊，活着真好！ 我爱吃鸭血，每次吃火锅都要点。牙牙也爱吃鸭血，只是据说她身边朋友都不爱吃。我们第一次约着一起吃火锅的时候，牙牙矜持地用铅笔点着鸭血这两个字问我：“这个你吃吗？”她甚至都没有说出口，礼貌又拘谨。 “鸭血么？我特别爱吃！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点，我吃火锅没忌口的，只要好吃就行。”我笑眯眯地看着牙牙，她放松了下来。 “我也爱吃鸭血的！只是我身边朋友都不爱吃，搞得我每次点这个都被她们嫌弃，所以我以为大部分女生都不爱吃呢……”

牙牙今年刚毕业，是我的前同事，平时默默处理着很多细碎的、无技术含量的、又必须有人去做的事情，却从不抱怨。 我喜欢这样的姑娘，沉得住气，不是身怀绝技，就是有朝一日能练成一招制敌，所以平时会分享给她一些工作经验和机会。她感激我，就老想着请我吃火锅，吃鸭血。 其实我也感激她啊，虽然早已习惯一个人吃饭，但总像完成任务一样，不专心，脑子里过着乱七八糟的事，对食物本身的味道和材质也不挑剔了。 只有和牙牙在雾气缭绕中，一边吸溜着气儿，一边大口吃鸭血的时候，我才从吃饭这件事本身感受到莫大的乐趣和幸福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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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想了一下在青岛旅行的经历，跟牙牙说青岛很好，那是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城市，因为历史上被德国占领，还遗留了大面积的欧式建筑群，被称为“东方瑞士”，浪漫又美丽。 然后还是要讲一些跟食物相关的事情，以证明青岛真的不错。 第一天下火车，迫切地需要吃早点，本来想走远一点，因为多次旅行给我的经验是，火车站附近的食物又不好吃又贵，但那天也是奇怪，肚子饿得不行，甚至走不动路，于是准备随便吃一口。 看到有家早点店，蒸包子的蒸屉冒着热气，在阴暗又潮湿的雨天里，让人心头一暖。我走了过去，点了一屉小笼包和一碗豆浆，然后准备找位置坐下。 因为餐桌是在室外的大伞下面，桌子和凳子都有淋到雨水，我正犹豫着，老板把最避雨的地方用抹布擦了一遍，然后对我笑笑，示意我坐下。 还跟我聊天，“你是来青岛玩吗？” “是啊”，我随口一应。 “那欢迎你来青岛，祝你玩得开心！”老板激昂地向我致辞。我笑了。 不一会，看到老板娘端上来的小笼包，我又哭了。 说好的小笼包呢？我的天，6个大包子！ “多吃点，吃饱了好有力气走路！”老板娘匆匆留下一句话，又回到蒸屉前忙起来。 我恍惚觉得像是以前上高中的早晨，我妈手忙脚乱，还不忘嘱咐我一定把早餐吃好。 当时就对青岛有了好感。 入住的旅店，老板娘也倍儿好，一日三餐都给我做了推荐，哪里的豆腐脑是特色，哪里的金枪鱼饺子鲜美，哪里的海鲜烧烤实惠，对一座城市的生活幸福感的判定，从当地人对食物的态度上就能见分晓。而关心一个人的饮食问题，真的是最贴心最温暖的行为了。

“去青岛，会比在北京吃得更幸福！”我总结了这一句告诉牙牙，她哈哈哈地笑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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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家上大学的那几年，我的食欲迷之旺盛，对任何食物都热爱的不得了。 甚至会为了一些地域美食，优选去某个地方旅行。 去武汉见高中同学，然后吃了蔡林记热干面、老通城豆皮、四季美汤包、锅盔…… 在杭州，前脚在西湖苏堤上漫步，后脚奔着西湖醋鱼、东坡肉、龙井虾仁飞奔，去奎元馆排队品鉴虾爆鳝面……

在大理，一边在洱海边仰头45度，忧伤似水流年，一边夸烤乳扇香甜，喜洲粑粑有味，饵丝饵块人间极品，凉鸡米线上天了……

甚至随着系里去南京采风，一天下来筋疲力尽，但为了大排档的阳春面、糖芋苗、老鸡汤馄饨、美龄粥、天王烤鸭包……我还走得动！ 还有更夸张的，采风到上海的时候，亲戚突然光顾，本身就累，就痛得厉害。我的闺蜜说，她永远难忘我脸色苍白，倒吸凉气，还努力瞪大双眼对她说“这炸猪排真好吃”的样子…… 就这样，我把自己吃到了圆滚滚，吃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——体重112斤。 然后暑假回家，我爸得胃病了，很多东西都不能吃，需要慢慢调理。从小到大，我妈一直笑话我爸是饕餮，好吃之徒，我对食物的热爱也是来自我爸，现在他病了，我哪还有心情吃？ 于是没等我专门减肥，就为这件事忧伤得食欲下滑，又瘦回了100斤以内。 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。我突然失去了对天南海北的缤纷宴席的狂热，我不要什么新鲜口味了，我只希望我爸健健康康，然后给我做地三鲜、木须肉、煎带鱼、拔丝地瓜和牛肉萝卜汤，再焖一锅五常大米饭，四菜一汤，千金不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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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的胃病后来还是好了，但我直到今天，每次给他打电话，还是要例行慰问。 而我爸也一直嘱咐我，在外面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，吃点好的。颇有《古诗十九首》那一句“弃捐勿复道，努力加餐饭。”的意思。 虽然有的时候，我瞪着眼睛在骗他，欺负他看不到我明明在路上，在公司，在为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操心，没有吃饭，或者糊弄一口，但是在大部分时候，我会尽量保持好的饮食习惯，以履行对他的承诺。 为爱吃的饭，不白吃。